向晚

【玹柳】永远在一起 终章

  

相柳到底没能看到那一轮月亮。

玱玹抱着他，轻轻的按他酸软的腰，他说“我们的时间还很长，总还会有很多很多的机会一起去看。”

相柳察觉一个轻柔的吻落在自己的发上，玱玹给他盖好了被子，说“今天你太累了，早点睡觉好吗。”

相柳便不再要求，扭过头背对着玱玹闭上了眼睛。

“玱玹，你是不是想永远把我锁在这里。”相柳的声音显出些疲惫。

玱玹没有回答，但伸出手将他圈在了怀里，答案几乎已是昭然若揭，相柳也没再愤怒，没再指责他。

“既然如此，我能不能不喝药，反正我也跑不了不是吗？”

玱玹答应了。

停了药记忆便一点点的涌现，相柳总在玱玹按着他索要的时候想起一些奇怪的片段，时机很怪，但记忆很新鲜。

他想起了那片湛蓝的海，想起那轮巨大的满月，想起他是牵着小夭的手去看的，想起那时心底的悸动，又尽数湮灭在玱玹带给他的汹涌的情潮里。

他想起两军阵前，玱玹一身玄衣站在他的对立面，想起那一日的刀光剑影，血流成河，他甚至想起那些他曾以性命守护的人双目怒睁的倒在他的面前，浑浊的视线总是盯着他，好像在奇怪，他们的军师怎么和玱玹在一起。

那疑惑的视线交叠着错在玱玹满含情意的视线里，一时叫他分不清今夕是何年。

“玱玹。”他突然很想喊这个名字，于是便喊了。

玱玹摸摸他汗湿的额头，柔声问他“怎么了。”

他便又沉默。

玱玹就更紧密的抱住他，将热情不止不休的灌注于他终日寒凉的身体，玱玹觉得自己和相柳的距离一点点的在增加，肌肤再如何紧密相贴，也没办法缓解。

相柳想起玱玹小心翼翼的捧在怀里，带给他的云片糕，想起他总是充盈着期待的望着他，然后期待变得灰暗，染上了疯狂。

“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？”相柳将手捧在玱玹的脸上，疑惑的自言自语。

玱玹将那手拢在自己心口，更深的埋进相柳的身体，惹他一声闷哼。

“我想要你，想要完整的你。”想要被爱，想要陪伴，想要的很多，“是不是有些贪心。”玱玹自嘲的笑，看着相柳的眼睛里流转着迷茫和不甘。

玱玹抱着相柳睡着了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他只有在相柳的怀里才能得一宿安眠。

或许是从真正得到的那一刻开始，玱玹开始畏惧失去，这份畏惧无休止的折磨着他，让他时时刻刻感觉自己被悬挂在烈焰腾腾的火炉之上，担心不知那一刻绳子断掉了，便要葬身火海。

“我总是害怕什么，就要面对什么。”玱玹缠着相柳，喃喃道，“希望这次不是这样。”

记忆随着时间固执的一点一滴的冒出头来，相柳望着玱玹与他紧挨着的面容想起那一天，在漫天猩红的血海之中，玱玹自万千神族中走到了一身残破血衣的他面前。

身后的将士着急的呼喊他：“殿下小心，这九命相柳身有剧毒。”

玱玹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安静。

然后，自脏污的血腥泥地里抱起了他，手指微颤的揭开了他的面具。

“或许真有宿命天定呢。”玱玹久久的望着那张脸这么说，将染了血的面具收在怀里，拔出刀用力的划在手腕上，淅淅沥沥的血便进了相柳嫣红的唇。

“多喝一点，可别死了。”

一滴血飞溅在相柳眉心，玱玹想去擦，抬起手却发现自己满手的血污，他脸上表情愕然了一瞬，然后挑了一截柔软的内袖斩断了，捧在手上，轻轻凑上了相柳的脸。

相柳好像又看见玱玹跪坐在他的床边，面容阴郁的一次次挥刀划开自己的手腕，那灼目的血色好似还在眼前。相柳甚至感到喉咙里再一次冒出浓浓的血腥味。

脑子里无休止的放着幻灯片，相柳看着看着忽然嗤笑一声：“倒是多年不改的好秉性。”玱玹被吵醒了睁开点困倦的眼，问道：“什么？”

相柳一把将他翘起的脑袋按回去：“没什么，睡你的。”

最后，是灵力，玱玹将半数灵力引出体外，通过高悬在相柳身前若木花渡进了他的体内。玱玹灵力虽不如相柳，也算大荒之内排的上号的强者，灵力离体带来的炫光笼罩了整个皇城，可还是不够，万千妖族沉睡之中妖力被若木花的力量牵引着来到了相柳的身边，成了他的生机。

潇潇和金萱难以置信的赶来，跪在门前求他收手。“主上，你心慈手软留下他便也罢了，怎么能再为了他做出这样的事？”

玱玹转身，面不改色的将方才划伤的手腕藏进袖子里，一半的脸庞隐没在黑暗里。“我做什么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置喙。”

“主上您这样做，相柳若知道了能接受吗？”

“他不会知道。”

一幅幅的画面，一声声的叹息都一齐回荡在相柳的耳朵里，搅和的他不得安宁，非逼着他承认他无论如何不想承认的事实，玱玹喜欢他，从不知多久前就开始。

“可你我终归不是同路之人。”相柳侧过身子难得的仔细端详玱玹的面容。因他而起的心软被强硬的压制在心底，相柳觉得心软只能让事情变得更坏。

从一开始就是对立面不是吗？玱玹，太过浓烈的爱意，只会让你变得不像你。

“我不跟你算账了。”相柳轻叹一口气。玱玹仍窝在他的怀里，四肢将他紧紧的缠住。“不过，我一向不喜欢走别人安排的路，”相柳轻轻摸了摸熟睡中的人的脸颊说道。

“就让一切都变成它原该有的样子。”

激荡的灵力又荡开来，照亮了整个皇城，繁复的亮银色花纹自相柳的胸口蜿蜒着铺满了他和玱玹的四周，最后收束在玱玹的身下。

玱玹睡梦之中忽然感觉心脏一瞬间揪着痛起来，挣扎着睁开眼睛，刺眼的光就直愣愣的照进他的眼里，这过度的光亮刺的他眼前发黑，可是他连眨眼都忘记了。

巨大的心慌一瞬间摄住了他的心神，让他连呼吸都忘了。

僵硬的转过头，相柳就安静的躺在他的身侧，脸上的神情甚至可以算得上温柔，可自他的身体汹涌而出的灵力正不可抑制的传向玱玹的身体，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在变强，也能感受到相柳的生命力正快速的减弱。

眼泪不知不觉的就流了满脸，他手忙脚乱的将相柳抱起来，都不敢用力生怕就这样把他碰坏了，“醒醒，相柳，我求你，醒醒。” 哽咽的声调抖的不成样子。

他好像又想起来什么，红着眼睛试图去中断法阵，可手中的灵力一次次丢出却起不到丝毫的用处，玱玹头一次感到如此无力。

“别这样对我。”玱玹埋在相柳的颈侧只觉肝肠寸断，他这才第一次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会声嘶力竭的哭，痛苦不已的哀嚎。

或许是被他温热的眼泪，或许是被他的哭声吵到了，相柳竟缓缓睁开了眼睛，看着埋在他身上哭成了泪人的玱玹，相柳皱了眉头。

无力的手轻轻抚向玱玹的头发。

“别伤心玱玹，这是最好的结局。”他头一次如此平静的和玱玹说话。

玱玹猛然抬起来，陡然间眼泪更汹涌的流下来，一双眼睛红的像渗着血。“你还是恨我对吗，你恨不得我此生都活在痛苦里，你就开心了对吗！”玱玹又不住的哽咽起来，说话都断断续续的“这算什么，你不如杀了我。”

“我只要你活着，你想自由，想和谁在一起都行，你活着好吗。”他好想将怀里的人抱的紧一点，可是他更怕再大一点的力道都会让现在的他收到伤害。

“我不恨你，从我开始想起以前那些事的时候，我就没办法再恨你了。”相柳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脸颊，似乎想要给他擦一擦眼泪。可是实在没有力气，手刚碰到玱玹的脸颊便无力的垂落下去。

“我只是，不喜欢欠别人的，”相柳往玱玹的怀里缩了缩“玱玹我有点冷，你抱我紧一点。”

玱玹就小心的把他往怀里拢了拢，哭声闷闷的从上方源源不断的传进相柳的耳朵，让他也一时也有些心痛。

“别好像我欺负了你，你为了我去拿这么多人的东西，算什么呢。你不应该为了我做出这种对不起的良心的事情。”

“我们都曾为了保护自己身后的子民、同胞而浴血奋战、争斗厮杀过，怎么能为了自己再去伤害他们呢。”

“将军理当死于阵前，从那一天我就应该离开了，你懂的不是吗。”

玱玹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相柳，泪水都浸湿了相柳的衣袖，可他没再说什么，没再祈求，因为他知道没有用了。

说什么都已是无可挽回。 

小夭得知相柳的死讯匆忙赶来的时候，玱玹已经许多天不曾出那间房门。相柳一身白衣穿的整整齐齐，就像睡着了一般躺在床上。

玱玹正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输灵力，让这唯一被留下的躯体不至于腐败。

零零落落的酒坛散了一地。

小夭看着床上那人恬静的好似睡着的面容，再看见玱玹脸上几乎可以化作实质的绝望，明白此刻对于玱玹而言安慰是太多余的东西。

“你天天这样看着他，只会越来越痛苦。”小夭将手放在他的肩上，“你还有你应该承担的责任，玱玹，你和相柳是一样的，没有属于自己的完全的自由”。

玱玹原本沉默的木着一张脸，此刻那拼命维系的平静又轻易的被打破，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。

“我知道，我只是…想再多看看他，虽然只要看着他我就会心痛，”玱玹将相柳的手抵在额头上又哽咽起来“但是看不见那种失去的恐慌就会找上我，让我真恨不得立刻就死。”

“我很痛，那份痛从这里”玱玹摸着自己的心脏“蔓延到我的指尖。”

“可是不痛，就会害怕，就来得及想起他还是抛弃了我。”

“你走吧小夭，不要担心我，我很快会好起来。”

又是一个满月之夜，小夭不放心的来看玱玹，却发现床上的相柳不见了，她有些心慌的四处寻找玱玹的身影，看见他就跪坐在月光照不到的暗处，身旁放着一个空了的酒坛。4

酒坛底部还残留着些灰白的粉末。

玱玹看见小夭的身影忽而痴痴的笑起来。

“我和他，永远在一起了。”他将手中的酒杯举起来，放在月光下抬头痴迷的盯着看。

小夭惊愕的站了很久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。

玱玹从那天开始好了起来，天天勤勤恳恳的处理政务，只是多了个自言自语的毛病，小夭不止一次看见他对着空气喊相柳的名字。

她以为这一切的伤痛总会过去，可玱玹并不这么想。

“我会长长久久的活下去，长长久久的记着你，记着痛苦和爱是什么滋味。”

  

 

接下来真的要开始写我无情道的师尊了。